Kame's Fiction Space !
雛鳥 –Side Hinoe–

那年,他九歲,他十七歲。

在藤原湛增還很小的時候,他就知道自己有個從未蒙面的叔父。
當父親在深夜小酌時,偶爾會提起這個身在遠方的胞弟,不管是說他多有才氣亦或是說他多麼能力,自那個滿是霸氣的男人口中出現的,永遠是讚美的詞句。
對於父親的話,湛增心中一直存在著一個疑問,但他從來不曾說出口。
當父親提及那個人時,湛增只是默默的坐在父親身邊不遠處,看著他臉上難得浮現的淺淺微笑。

僅有一次,他忍不住提出了他的疑問──
「既然那傢伙那麼厲害,那麼為什麼他不留在熊野?」

父親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,只是一邊將酒皿中的酒飲盡,一邊笑著說:
「啊啊,這世上也是有很多小孩子不懂得複雜事情哪。」
「別把我當小孩子看!」
「像你這樣的小毛頭本來就是小孩子。」
他試圖向父親表達自己的不滿,但那男人沒理會他的抗議,只是微微加重手上的力道,邊撫摸著他的頭邊大笑著對他說孩子就是孩子,不想被當成小孩看就快點長大吧!
父親的手很大,力氣也很大,無從反抗的他只能低垂著頭,任由那隻大手在自己的頭上移動。
再抬頭時,男人早已坐回原來的位子,好整以暇的望著天上的那輪明月。
隨意倚著屋柱坐著的父親順手拿起酒壺,緩緩的將早已見底的酒皿斟滿,一言不發的將其一飲而盡。沉默許久後,他才像是有感而發似的突然開口:
「不過,如果弁慶留在熊野的話,那也很好。」
這句話的語氣很輕,與其說是以湛增為對象而說出口,倒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更為貼切。
不知為何,他覺得父親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寂寞。

夜色很深,但在皎潔月光下,父親的笑容仍舊清晰可見。
那是湛增第一次看到父親露出這樣的笑容,不若往常那樣滿是驕傲,那笑容帶著些許遺憾,卻也讓人感受到無限的思念。
因此,當那個男人來到家門前時,他立刻就知道眼前那個瘦弱的男人就是他未曾蒙面的叔父。
和那天晚上的笑容一樣啊──望著父親因那個瘦弱男人到來所露出的笑容時,湛增不自覺得這麼想著。
他很清楚,在這世上能讓藤原湛快這男人露出那種笑容的,僅僅只有一個人。

湛增目不轉睛的盯著這個不請自來的客人。
身型瘦弱,這是他對那人的第一印象。然而,在將體型的印象植入腦海之前,湛增的注意力很快的就轉移到那人的笑容上。
自從那男人來到這裡之後,臉上的笑容就不曾消失。
看起來人畜無害般的微笑雖然給予人溫柔的感覺,但湛增本能的對那笑容有感到些反感。
並非出自於真心,相反的,那笑容像是要掩蓋住自己本身的想法,叫外人無法看透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,也無從判斷這自己究竟是敵是友,那個名叫弁慶的男人的笑容,不知為何就是給湛增這樣的感覺。
所以當弁慶以溫柔的微笑向他問好的時候, 他只是語氣平淡的回應:
「我才不想叫來路不明的人叔叔。」
──這是藤原湛增對他叔父所說的第一句話。


就結果來看,在弁慶到訪熊野的這段時間裡,湛增只主動的和他說過一次話。
並非他刻意不去和弁慶說話,只是他沒有什麼主動想要對他說的話。
而構成這唯一一次對話的契機,是隻傷重的雛鳥。

一開始湛增並不打算去救那隻雛鳥。
但當他自小鳥的身旁走過的時候,他看到那隻受傷的小鳥像是想繼續飛翔似的努力拍動牠的翅膀。雖然那動作很微弱,也幾乎沒有什麼成效,但湛增還是停下了他的腳步。

──你還想繼續活下去是嗎?

即使知道這是沒有意義的問題,但蹲在小鳥身旁的湛增還是這樣的問牠。小鳥沒有回答,但不停拍動的翅膀卻也不曾停下,於是他將這微弱的動作視為答案。

──那麼就讓我來幫你吧。

小心翼翼的將幼鳥拾起後,他距離這裡最近的藥師住所走去。
當然,自從兩天前某個傢伙不請自來的跑到他家住下來後,距離這裡最近的藥師住所很自然的就變成了他家宅邸。

在他將手中的雛鳥遞到弁慶手上後,弁慶作出了無法治好的判斷,但因為他的堅持,最後弁慶也答應盡量醫治看看。
他帶領著湛增走進自己居住的房間後,便拿出了隨身的藥箱,從裡頭挑出可能有幫助的藥品,接著就開始治療起那隻重傷的幼鳥。
湛增不會醫術,只能靜靜的在一旁看著弁慶的動作。然而看著弁慶的醫治小鳥的動作,湛增心中突然產生了一個疑問。

「喂,可以問你一件事嗎?」

沒有經過考慮就脫口而出,這讓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唐突,但既然話都已經說出口,那也就不可能收回了。所以湛增直直的注視著眼前的男人,靜靜的等待那人的回應。
聽到突然冒出的問話,正在診治小鳥的弁慶倒也沒有停下手邊的工作,只是輕輕的點了頭示意他繼續往下說。
於是,他說出了他的疑問。

「既然你認為這小傢伙沒救了,那又為什麼這麼細心的診治牠?」

湛增的問題讓弁慶一度停下了動作,將視線自小鳥身上移到姪子身上的他,臉上很難得的沒有出現一貫的溫柔微笑。
「這可真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呢。」
「是因為我的請求?」
「一部分是,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討厭無謂的犧牲。如果不得不犧牲,那也一定要伴隨著相對等的獲得。再說,我這個人也挺討厭半途而廢,既然決定要做,那麼不管中間發生了什麼事,也都應該認真的做下去。」
「診治這隻小鳥又能讓你獲得什麼?」
「如果之後遇到類似的事情時,馬上就能明白哪些方法可行,哪些方法無效。」
「就這樣?」
「這樣就很夠了,再怎麼說這都是用一條生命所換來的。」

和湛增對談的時候,弁慶的語氣顯得十分堅定,臉上的表情也很正經。雖然之後他又帶回平常的微笑補上一句:「當然,小鳥要是能夠順利康復的話那就更好了。」,但湛增沒有忽略掉他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。
有那麼一瞬間,他覺得他窺視到弁慶的溫柔笑容之下所隱藏的真實自我。

──不過,如果弁慶留在熊野的話,那也很好。

倏地,父親曾說過的那句話從湛增腦海中閃過。
那時的他不懂父親為什麼會這麼說,不過湛增覺得現在他有點明白了。眼前的男人,似乎真的有著足以保護熊野的才智與氣度。
這是他第一次認同武藏坊弁慶這個人對於熊野有著正面的意義,然而,也是最後一次。

翌日清晨。
當他踏入飯廳的那一刻,他就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,照理來說應該會坐在父親附近的那個男人並沒有出現,而原本應該擺在那裡的食器也不在。
他什麼也沒問,在往那個本應該有人的空間望了一眼後便坐到自己的位子上。
察覺到他視線的父親則是輕聳了肩,告知他弁慶昨天就離去的事。

「是嗎。」對於父親說的事情,他只是毫不在乎的隨口回應了一聲。
「喔?我還以為你會感到寂寞哪。」
「我沒有關心男人的興趣。而且對我來說,那傢伙在不在這裡其實沒有太大的差別。」

不肯把心留在熊野的男人,就算再怎麼有能力也是無用。與其冀望那種不可靠的存在,還不如自己親自動手來得實在。
──熊野就由我來守護。
在那一刻,年僅九歲的藤原湛增毫不遲疑的決定了自己未來要走的道路。


那年,他九歲,他十七歲。
一個是捨棄熊野的人,另一個是想守護熊野的人,他們倆個人選擇了背道而馳的未來。但是,或許他們都不知道,即便是完全不同的道路,他們心中的期望卻是相同的。


我希望,我所愛的人們能夠有著幸福的笑容。



おわる 




後記:
本篇是之前寫過的另一篇小說「雛鳥」的續寫。
唔……其實說是續寫也不大正確,因為是同一段故事,只是主角的視點不同而已。
當初在寫「雛鳥」的時候,就覺得其實能夠就ヒノエ的角度來重新撰寫一次故事,然後前陣子重新翻閱自己的小說的時候,很突然就燃起寫這篇的念頭,加上好像很久沒有寫小說,所以就很偷懶的決定把這個故事給重新再寫一次。
老實說,在寫過的幾篇遙三同人裡,我最喜歡的其實是雛鳥這個故事,不知為何我這個人其實很喜歡這種講述個人意志的題材,不過很可惜的是我沒有辦法把腦海中想像的形象給完整的表達出來。

然後,在這篇小說裡,我其實很想要表達出熊野王子對他父親所帶有的特殊情感,那是我在玩遊戲的時候所感受到的感覺。
在玩遊戲的時候我一直覺得ヒノエ對他父親有一種很特別的情感,並不是戀父情結,但是我覺得對他來說,父親是個很特殊的存在。
我不大清楚該怎麼說,不過真要說的話我覺得很像神劍裡所提到的,「男孩子總是看著另外一個男人的背影而長大」,對ヒノエ來說,我覺得他所注視的背影就是他老爸。
我認為那是種很特別也很美好的一種感情,所以我想用文字將其表現出來。
不過我的能力還不夠,所以沒有辦法完整表現出那種特別又複雜的感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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