緊繫著雙手
「唷！都要放寒假了，怎麼還繃著一張臉？莫非是這學期的成績太難看了？」
當少年專心一志的瞪著窗外的藍天白雲時，是身旁傳來的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到空無一人的教室裡。
即使不刻意轉身過去確認，他也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。
上了高中才認識的同學，但彼此氣味相投所以很快就變成無話不談的好友，對他人的情緒波動有著敏銳的知覺，總是有辦法在別人需要傾訴對象的時候適時出現。
就像現在這樣──
「你在說什麼傻話。」將視線從窗外轉至友人身上，他的聲音帶著些許的無力，「我有必要為成績那種事煩惱嗎？」
「不然我想不到有什麼理由，能讓人在學期的最後一天放學後，一臉不爽的坐在教室內瞪著窗外發呆。」無視少年的不悅，友人只是隨性的往鄰近空位坐下，「更何況過幾天就聖誕節了，能和女友卿卿我我度過的人，到底是為什麼事情生氣。」
「……我又沒有女友，而且聖誕節也沒要和任何人一起過。」
「這賭氣般的口氣是怎麼一回事？那個小學同學呢，先前你不是還為了要送她什麼禮物煩惱了好一陣子？」
「我們沒在交往，她也沒約我一起過節。」
「嗯……所以說你生氣的原因就是因為被人甩了嘛。」
「都說我們不是那種關係了……」
「不然你們是什麼關係？」
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？這問題的答案少年自己也很想知道。
從小學時就認識，第一眼看到時候覺得她很可愛所以很想和她玩，但在小學生那種男女之間壁壘分明的世界裡，想要接近害羞的女孩並不是件簡單的事，小孩能想到的東西又有限，為了想吸引喜歡的女孩的注意，所以選擇向對方惡作劇這種愚蠢手段，雖然最後成功引起對方的注意，但也只是讓她變得害怕自己而已。
每當回想起那段時光，他都會萌生出想痛扁過去那個幼稚的自己一頓的念頭。
之後，他花了很大的努力去改善女孩對自己的看法，也終於進展會常相約出遊的程度，但在相處時對方還是會露出怯懦的態度，這讓他感到十分的苦惱。
如果要問他們是什麼關係，他唯一能夠肯定的答案，大概也就只有那一個──
「國小同學吧。」他無奈的聳聳肩。
「幾乎每個月都會出去約會的國小同學？看來我們對國小同學的定義有著很大的出入。」
「不過，我們也沒有確切的說過要交往……」
「沒說要交往就不算交往？真可愛的想法。就我們外人的角度來看，你們很明顯就是兩情相悅而且已經在交往了，如果你真的那麼在意告白這程序，那就打個電話約她出來告白啊，找間燈光美氣氛佳的餐廳去吃飯，然後找個機會握住她的手，深情款款的望著她，跟她說我愛妳、請妳跟我交往之類的，我相信對方會給你肯定的答案。」
「那種事我哪做得到？」
「哇！沒想到你這麼純情害羞哪！不過你不覺得我的建議對打破現狀很有幫助嗎？」
語氣雖然有些輕佻，但友人的表情卻是相當認真。
少年明白好友是真心在為他擔心，也知道好友的建議對他很有用，只是……只是對於告白這件事他始終下不了決心。
若是對方回應了自己的心意，那自然是再好也不過。
不過，如果告白後對方臉上浮現出為難的表情，屆時他又該如何自處，他和那女孩之間又還能夠保有現在這樣的關係嗎？
「我和她的關係並不穩固。」
而且，比起怕被拒絕的恐懼，他更加不能忍受自己造成那女孩的困擾。
因為無法百分之百的確定會出現怎樣的結果，所以害怕，所以裹足不前。
「總之，你考慮看看吧。」
最後，友人拍拍他的肩頭，留下了這樣一句話後就離開教室。
目送了好友離去的背影後，少年默默的將手機拿出，隨著手指的移動，數字逐一的出現在螢幕上，但在要按下通話鍵的那一刻，他停止了動作。
躊躇許久，他長嘆了口氣──
「要是做得到的話，我現在何必一個人生悶氣……」
將沒有派上用場的手機收起，少年悶悶不樂的自言自語著。
好不容易整理好自己的情緒，踏著暮色走出校門的瞬間，少年第一次感受到所謂的大驚失色，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覺。
校門不遠處站著一對男女，穿著學校制服的男學生滿臉笑意的約他校的女學生出去玩，而女方則是臉色為難的邊搖頭邊往身後的牆上靠──簡言之就是平常司空見慣的搭訕戲碼。
但因為裡面的演員都是他認識的人，哪怕是在怎麼常見的事情對他來說都無法視而不見，更別提當中的那位女性正是讓他心情鬱悶了兩三天的『小學同學』。
所以他想也沒多想的就走近那兩人，伸手將少女拉至自己身旁。
「學長抱歉，她是來找我的。」
「咦？……啊啊，原來如此，難怪不管我怎麼約她都不願意和我出去。」高大的男學生將視線在少年與少女身上游移了一會，而後心領神會似的點了點頭，「抱歉哪，如果我知道她是來找你的，我就不會出手了。」
「不，是我太晚出來了。」
「這麼說也是，讓女孩子等可不是什麼紳士的行為，下次別再這樣。」
「嗯。」
「好啦，那我就不當電燈泡了，你們好好玩啊。」
高大的男學生爽朗的笑了笑，朝他和少女微微揮手後就離去。
而在確認學長已經從自己的視線消失，他轉頭望向一直低著頭的少女。
「為什麼獨自一個人跑來我學校？」
「那個……已經沒事了……所以……手……」
「討厭被我牽著？」
「不是……我……」
「那就這樣繼續。」微微加重手上的力道，少年再次將他的疑問說出來：「理由？為什麼會跑到我學校？」
「對不起，我……我只是想在放假之前，把聖誕禮物送給你。」
聽到少女的道歉，他不禁皺起了眉頭。
每當她用這種怯懦的語氣和他說話時，他總會覺得兩人之間有著一道打不破的牆，好像不管怎麼去努力，也無法縮短彼此的距離。
「我沒生妳氣。」輕嘆了口氣，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溫和一些，「只是就算要來也先打個電話過來，這樣就不用在校門口枯等，要不聖誕夜當天再拿給我也無所謂，妳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在哪。」
「我不小心把手機忘在家裡，而且，我想聖誕夜那天你已經別的女孩子約好了，所以……」
「等等，為什麼會出現我和別的女生有約這結論？」
「之前朋友跟我說，她們出去逛街時看到你在挑飾品，還請店員幫忙包裝，我想那應該是要送給喜歡的女孩子的聖誕禮物。再說如果不是覺得對方很重要，你絕對不可能特地去挑禮物，所以……好痛！」
沒給少女把話說完的機會，他便用空著的那隻手往她頭上敲了一下。
「不要隨便幫別人創造什麼心儀的對象。」
再說為什麼就不會認為那禮物是挑來送妳的啊？少年默默的在心中補上了一句。
「咦？可是……」
在知道少女誤會自己喜歡別人的那一瞬間，友人的那番建議突然自他腦海閃過。
因為想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，因為想消去堵在兩人中間的那道牆，所以他決定拿出勇氣，在今天將問題給解決掉，即使最後得到不是他所希望的結果也無所謂。
「總之那天我沒和任何人有約，空閒得很，所以……所以妳想去哪裡我都可以陪妳去。」
「咦？」
「地點，我給你五秒鐘的回答時間。」
「啊……如果……如果不會造成你的困擾，我……我想去遊樂園。」
「好，24號上午九點我去妳家接妳，不准給我睡過頭。」
「嗯。」
「如果妳要作便當的話，記得要放煎蛋捲和章魚小香腸。」
「嗯。
「妳的禮物今天我不收，等約會那天妳再拿給我。」
「嗯。」
「還有……」心想著自己果然還是不怎麼適合做這種事，少年害羞的別過頭，「和我……交往吧。」
別開的視線讓他無法看見少女有怎樣的反應，但在短暫的沉默後，他從相繫的雙手中感受到小小的回握。
「嗯！」
伴著微風，少女那不側耳傾聽就會不小心漏掉，幾乎融入空氣之中的微弱應允，清楚的傳至少年的耳裡。
おわ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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